山下孤兒院，遠遠的就看到白院長被一眾老師攙扶著，站在那裏，翹首以盼。看到我們三人一行出現以後，明顯焦躁了起來，不顧眾人，掙紮著向我們走來。

步履蹣跚，雙鬢雪白，蒼老的讓我觸目驚心。

我想快步沖上前，奈何肩膀處暗力施壓，跑不過去。我陰晴不定的看向師父，然他一臉寡淡，目不斜視，仿佛對眼前的白院長，毫無情分可言。罷了罷了，我再也不削想能從師父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所謂憐憫，穩著步子，向白院長靠近。

等真正接近了，我才發現昔日溫柔慈眉的白院長，如今形容枯槁，身形消瘦，如遭重擊。我堪堪扶住她顫巍巍的雙手，接過那件裸色布料的緞面，白院長卻看著我和師父，楞住了。

我順著白院長的目光看去，就這樣看到了師父落在我肩膀上的手，骨節凸起之處微微泛白，似乎用著很大的力道，我卻絲毫感受不到，也正是因為這力道，給人看來，我整個人在他的掌控之下，像是被他環在懷裏。我虛虛的掙了掙，沒撼動分毫，我不由的焦躁起來。

白院長蒼白的臉色更顯不自然，推了推我的手臂，示意我將衣裙收好。我這才看出，這是那日拍賣會，徐棧送我的水花流蘇裙，穿回來以後，師父以為是乞丐服飾，後來下山拿食材，請白院長幫我縫縫補補。

我抖落開絲質長裙，直達腳踝的筒裙，下擺被改造成短款蓬松狀，肩臂那裏憑空補上了一段同樣材質的面料，長及手肘，小花邊縫制收尾，雖然和它淑女典雅的色澤不相配，不過也算是中規中矩的連身裙了。

在山外生活了一段時間，我對這樣的衣服，不再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情緒，倒是師父，拿起來端詳了片刻，摸著面料，比了比手臂位置的長短，滿意的點點頭，再細心折疊起來，對著白院長頷首致謝。

“多謝白姑娘。”

我第一次聽師父提及白院長，過往十載，師父來孤兒院的次數寥寥無幾，能說得來話的，更是甚微，幾乎從未見師父與白院長有過直白的交流，此刻聽聞師父稱呼白姑娘，我再次驚訝的傻在了當場。

白院長似乎比我還要驚奇，楞在原地，半晌才徐徐開口：“你從不肯與我多交談……”言罷，轉而看向我，點點頭，才繼續說道：“多謝莫先生和小小出手相救。”

那日，師父和我一同帶著游魂迷離的孩子們回來，把孩子們送回寢室以後，我直接迷糊了過去，師父怕是直接又抱著我回了山，也就沒有見過白院長，此刻她道謝，也是為那天吧。

“白院長……”我出聲嘟囔：“孩子們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
白院長嘆口氣，搖搖頭，身後的老師們都已走近，仿佛等著白院長一聲令下。可白院長卻沒說話，扭著身，向院子裏走去。

我緊跟著就要追上去，卻再次被師父固住了肩膀，限制了自由。

“你還沒恢覆，不要急，慢點走。”

“嗯。”我沈聲點頭，也就真的慢了下來，周邊全是熟悉的人們，我卻被師父環在懷裏，那種怪異的感覺，又再次浮上心頭。

一直沈默不語的徐棧，此時率先走向前方，跟著老師們，去往孤兒寢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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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兒寢室內，與上次所見無異，孩子們或坐或趟在床鋪上，目光呆滯，面容蒼白，依舊是失魂落魄的樣子。
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明明我已經招魂，並且妥善安置了的。

“魍魎和小鬼跟著回來了。”徐棧屹立在人群裏，圓潤童顏，竟隱隱透出一絲悲傷：“孩子們被小鬼拐騙，只願意跟著他們二人，就算是回來了，也不會安生。”

一室的大人看著癡呆的孩子們無能為力的樣子，很是揪心。我拿出招魂鈴，聲音清脆炸響，驚醒了默哀的人們。

“……能不能讓孩子們回來以後，不再這樣？”白院長打破沈默，對我說道。

我懂白院長的心思，上次招魂鈴雖然把孩子們安全帶回來了，可惜治標不治本，又不能將孩子們禁足，那就不能保的他們平安。

我擡眼去看近在身邊的師父，他也正低頭看著我，認真而平和，箍住我肩膀的手，始終沒有放開。

很久的沈寂之後，師父才接過我手裏的招魂鈴，一直清瘦的大掌，高高的舉起，金色鈴鐺鏗鏗鏘鏘的撞擊出碎音，響徹整個樓內。

“你們退下吧。”師父沈聲，對著周圍目瞪口呆的老師們，下了逐令。

“莫先生……”

師父打斷白院長的話，再次驅逐她們：“都散了吧，若一會兒室內有異動，也不可輕舉妄動。”

老師們面面相覷，待白院長率先移步離開後，紛紛跟著走了出去。徐棧走到我們跟前，停頓了一下，眸中閃過些許遲疑，還是什麽也沒說，走了出去。

我不想離開，怕被師父驅逐，只好膩在他身邊，小聲的問詢：“師父，我想陪著你。”

頭上一熱，箍住我肩膀的大掌順了順我的青絲，垂眉一笑，應和道：“好，你陪著為師。”

不知為何，我對這句施施然的話，心神不寧了起來。不待我詳詢，師父已經開始教導我：

“那小鬼和魍魎是沖著咱們師徒來的，那小鬼啊，本事不大，你待會兒替為師捉住他，魍魎就留給師父，切莫靠近他。”

“嗯。”我點點頭，心下緊張了起來，看著師父湛亮的雙眼問道：“他們很厲害嗎？”

師父好像很認真。

鈴鈴鈴……

師父已經輕輕晃起了招魂鈴，嘴角輕揚，笑著嘆道：“只是本事大，倒也好辦……”

“可惜我們不只是本事大。”陰冷倏然的聲音，從我們身後襲來，帶著一股陰風，席卷而來。

我回首，還未來得及看清，人卻被師父往懷裏一帶，護住了陰風侵襲。而我清冷寡淡的師父，背後承重，一口鮮血噴出，染紅了手中緊握的水花流蘇裙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1V1。( ⊙ o ⊙ )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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